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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与恶——评王威廉小说《第二人》

王威廉 作品   2012年03月20日 2:21   评论»  

                                         胡续冬

 

青年小说家王威廉的新作《第二人》某种意义上是对其旧作《内脸》的一个诡异的延伸。在《第二人》中,第一人称叙述者“我”,是一个被似是而非地指涉为作者本人的、小有名气但在物质生活的层面上依然是个loser的作家,某一天“我”被神秘人士绑架回阔别已久的故乡青马镇,见到了被汽油烧毁了面容的童年玩伴大山。大山一直在关注“我”的作品并且对“我”进行过全面的调查。他对“我”谈起了被“我”的小说所忽略的“脸的威慑性”,在交谈以及其后的“炫富”环节中,大山向“我”展示了他是如何通过那张丑陋、可怕的脸一步一步地获得财富和权力并最终成为一名恶行累累却又倍感孤独的“成功人士”。小说最后讲述了大山派他孪生弟弟小山把“我”绑架来的终极目的:要把“我”的脸也烧毁,让“我”成为大山的“镜像”。

在“纯文学”的书写框架中挪用通俗文学的元素、把多样性的文学想象和深度化的文学追问隐藏在通俗文学的符码中,这是许多老谋深算的小说家所喜爱的“易装癖”,博尔赫斯、帕慕克、波拉尼奥都精于此道。王威廉的《第二人》似乎也在进行类似的尝试,因为毁容后的面孔常常是哥特小说、惊悚小说和其他各类通俗读本里常见的一个符码,毁容造成的极端化的丑可以让故事在美与丑、善与恶的鲜明对立中肆意飘荡。

小说中大山对青马镇电影院的迷恋很容易让人想起同样有着丑陋角色的《剧院魅影》,但是与《笑面人》、《剧院魅影》乃至中国的《夜半歌声》、《秋海棠》等有着毁容或者畸形元素的作品大不一样的是,《第二人》并没有在从小被毁容的大山这个人物身上营造多少与内在之美或“善”有关的特质,而是强化了他身上由“丑”派生出来的威慑力,这种几乎没有受到任何质询和阻拦的威慑力坚定地指向了一种无限膨胀的“恶”,这种“恶”来得比《天龙八部》里因爱而毁容且多少有其可怜之处的恶人游坦之更加绝对。

王威廉以“元叙述”的方式,把“我”的小说与写作生涯也嵌进了故事之中,这使得《第二人》可以浓缩为两个最基本的表达要素:文学与恶,而这两个要素之间的纠缠在文本中可以生发出两个颇有意味的解读向度:其一,它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法兰西思想怪杰乔治·巴塔耶,它应和着巴塔耶在《文学与恶》中所说的“恶尖锐形式的恶是文学的表现;我认为,恶具有最高价值”;其二,从对现实的隐喻的层面上,它也可以让我们反思当代中国高速发展的进程中富裕阶层与某种不受约束的“丑之威慑力”的关联,以及这种“丑之威慑力”对以作家和文学为喻体的知性生活的同化在博尔赫斯《德意志安魂曲》的结尾,那个即将被处死的主人公最后的话是“我的肉体也许会害怕;我却不怕”,而即将被当代中国“丑之威慑力”改造为其镜像的“我”最后只是无力地说:“就让虚空的归于虚空吧。”

 

(胡续冬,著名诗人、学者,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

 

(本文来源:南方日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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